为何法国总是周期性崩溃?

为何法国总是周期性崩溃?

法兰西体系下来的人和东方专制主义下的许多知识份子,往往言必称卢梭、伏尔泰,很爱法国。但他们没多少人有能力回答这样一个简单问题:为何法国总是周期性地政治崩溃?

如今的法国已经是第五共和国,历史上经历多少次政治轮回?

  1. 1792年9月22日,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由国民公会宣告成立,经吉伦特派掌权,雅各宾派专政;热月政变后,又相继有热月党人、督政府和执政府时期。
  2. 1804年5月,法兰西第一共和国被法兰西第一帝国取代,12月拿破仑一世加冕。1815年6月被流放,法兰西第一帝国告终。
  3. 1815年波旁王朝复辟。1830年发生七月革命,诞生七月王朝。
  4. 1848年2月26日推翻七月王朝,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成立。
  5. 1851年12月,拿破仑三世发动政变,建立军事独裁,第二共和国名存实亡;1852年,第二共和国被拿破仑三世的法兰西第二帝国所代替。
  6. 1870年普法战争时,法国九月革命推翻第二帝国;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宣告成立。(期间曾一度出现全球第一个流氓无产者政权——巴黎公社)
  7. 1946年10月,法国根据由公民决议通过的新宪法草案,成立法兰西第四共和国。
  8. 1958年9月,戴高乐迅速成立紧急政府,第五共和国的宪法经过公民决议后通过,第四共和国结束。这之后,法国才算有了稳定的政治秩序。

发生这么多次周期性崩溃,不要以为法国统治阶层很残暴,可能事实正相反。比如法国大革命时的法国政府,“国王和他的政府并不仅限于赈济农民于贫困之中,它还要教给他们致富的方法,帮助他们摆脱贫穷,甚至在必要时还强制他们去致富。”

这看上去并不太糟糕的政府,却使得其开启了革命的潘多拉盒子,并在两百年中持续崩溃,原因是什么?

回到革命前的法国,当时的法国出现普遍的发财致富的狂热。可是,仅有发财致富的狂热,并不可怕,财富不但不会带来罪恶,还会帮助他人,使他人受益。问题出在法国人对财富的狂热表现在“以不道德的行为攫取不道德的财富”,比如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卖官鬻爵等。

托克维尔是这样描述革命发生前的法国社会的:
“在当时法国社会中,每个人都苦心焦虑。金钱一方面成为区分贵贱尊卑的主要标志,另一方面又处于流动性中,它不断地易手,改变着个人的处境。因此几乎无人不拼命地攒钱或赚钱。不惜一切代价发财致富的欲望、对商业的嗜好、对物质利益和享受的追求,便成为最普遍的感情。有趣的是,专制的政治制度认为这些使人消沉的感情对自己大有裨益,它使人们的思想从公共事务上转移开,使他们一想到革命,就浑身战栗,只有专制制度能给它们提供秘诀和庇护,使贪婪之心横行无忌,听任人们以不义之行攫取不义之财。若无专制制度,这类感情或许也会变得强烈,有了专制制度,它们便占据了统治地位。”

这段话说出了法国社会当时的几个病因:拜金狂热、个人原子化、缺少自由权力得不到遏制。

托克维尔说:“一场浩劫怎能避免呢?一方面是一个民族,其中发财欲望每日每时都在膨胀,另一方面是一个政府,它不断刺激这种新热情,又不断从中作梗,点燃了它又把它扑灭,就这样从两方面推促自己的毁灭。”

拜金狂热、个人原子化、缺少自由、权力得不到遏制这些顽疾,是可以通过革命来解决的吗?或者说,应该要什么样的革命?从几个角度来谈谈法国周期性崩溃的原因。

一、制度角度——法国大革命的口号是“推翻旧体制,建立一个新法国。”

美国革命只是一场政治革命,而不是社会革命。美国革命只是换统治者,不再接受英国和英王的统治。它没有说要推翻现存社会的一切,包括法律,他们都没有改变,依然沿用英国的普通法。

法国革命的目标不仅仅是一场政治革命,而且要推翻封建社会,打碎旧的阶级,是一场彻底的社会革命,从而使整个社会产生脱胎换骨的变化。“日月换新天”换来的不是新天,而是一个暴君变成了千千万万个暴君。法律与传统被摧毁,基督信仰成了自由的敌人,旧道德成了伪善。

二、基督教秩序的崩溃

杰斐逊在《独立宣言》的初稿当中。在“不可剥夺的”前面还加上了“神圣的”(Sacred)这个词,也就是说,只有信仰神,才能讨论“神圣”的问题。倒过来说,如果失掉了对神的信仰,也就无所谓人的权利。

而发端于法国的启蒙运动,神话人的理性。启蒙运动相信普世原则及普世价值可以在人的理性的基础上建立,对传统存有的社会习俗和政治体制以理性方法检验并改进,这产生出启蒙时代包含了自由与平等概念的世界观。

这个时代的法国,发育出一种观念,即“人的地位被高举,人的能力被高估;这时期将人,而不是将神,放在历史舞台的中央。”启蒙思想家宣称不需要那么重视教义,因为“人类的理智足以发现,并且遵行刻在人心里的自然道德律。”

启蒙思想把神拉下神坛。启蒙时代是“神性的时代”结束,“理性的时代”到来;理性应该取代上帝,成为宇宙中的至高者。启蒙思想家们宣布,从来就没有什么造物主、救世主。要创造人类的幸福,全靠我们自己!人类不是上帝的仆人,而是自己的主人。人类可以为自己立法,人类凭借理性能力可以为自己设定是非善恶、公平正义的标准。

而帕斯卡尔告诉我们,人只能做自己的主人和上帝的仆人。而启蒙运动者们,“让思想冲破牢笼”,其最终的后果,就是法国秩序的崩溃,人人享受了平等的奴役。帕特里克·亨利说:“当人们忘记神的时候,暴君就打造好了用来奴役的锁链”。显然,放弃了上帝的启示、救赎、恩典与保佑,法国人如愿以偿的享受了他们理性的狂妄所带来的后果。

三、财产权神圣性的观念在法国彻底崩溃

没有了上帝的启示、救赎、恩典与保佑,也就无所谓财产权的神圣性。托克维尔说:“路易十四以后的朝代中,政府每年都现身说法,告诉人民如何轻视私有财产。18世纪下半叶,当公共工程尤其是筑路蔚然成风时,政府毫不犹豫地占有了筑路所需的所有土地,夷平了妨碍筑路的房屋。对于桥梁公路工程指挥来说,现存线路若有一点弯曲,他们宁肯穿过无数不动产,也不愿绕一个小弯,在这种情况下被破坏或毁掉的财产总是迟迟得不到赔偿。”

讲的简单点儿:在缺少财产权神圣观念之下,热衷搞强拆的法国政府,在锻炼人民革命的实际操作方法与能力。

于是,勤劳朴实善良的法国农民,在革命中,“要是你挡住他们的道,他们连看都不看你一眼,就从你的身上踏将过去。”——托克维尔

四、共和国没有共和

共和是产生自罗马人的政治理念,含义是:政治事务内即公共事务,不是一个人、一家人、一个党派、一个集团、一小撮人的事务。也就是说,政治事务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参与的。如果一个国家的政治事务被一小撮人垄断了,那么这个国家一定不是共和国。

而失去了神定自由观念的法国人,强人辈出,共和也就美好的理想了。革命者们坚决反封建,要把贵族都给处死,要把国王处死,要把推翻僧侣和教会。自由是长期积累的成果,自由不是推翻了过去的一切之后,从白纸开始争取自由,那样你永远得不到自由。革命家们以为把旧的东西都打碎之后他们就有自由、平等、博爱了。事实是,法国在大革命之后,一个个专制政权轮番上台。

缺少共和精神一直延续到现在,也就是说,直到今天,很多法国人对推翻秩序的革命还在有着各种浪漫想象

五、中央集权是法国的顽症

集权分成两种类型,一种是政府集权,一种是行政集权。所谓政府集权就是存在一个全国性的政府;而行政集权就是指中央集权,大事小事都由中央说了算,中央集权就是行政集权。地方小学用什么课本,某地该不该修一个水库,都是中央政府说了算。在法国大革命后,中央集权不但没有得到减轻,反而更加变本加厉。比方说花个几百法郎的公帑,也得把预算报到巴黎。迄今为止,法国依然是单一制国家,地方的权利很少。

这种对中央集权和大一统的热爱并非东方专制人所独有,法国人也这个毛病。

六、写在最后

事实上,繁荣的社会和稳定的政治制度的形成、创制、运作,有太多复杂因素。以上只是提供一种看法。



温馨提示:本文最后更新于2022-07-14 15:16:47,某些文章具有时效性,若有错误或已失效,请在下方留言或联系敬一站长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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